两边山崖隔着十来公尺的距离，听不见天羽与南莉的对话，刚刚那种毫无距离感的异象，仿佛随着这一幕解除了。

阿邦急忙打开对讲机，大声呼喊着。

“天羽！天羽！你有听到我说话吗，天羽？”

看着掉落在脚边的对讲机，天羽将它拾起，以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。

“夜游结束了，你们可以下山了。”

“什、什么？”不只阿邦，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愣住了，仅有小橘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。

“去报警吧，说是我杀了南莉。”天羽看也不看他们一眼，随手扔掉对讲机，高挑挺拔的身子一转，顺着来时路走回去。

“天羽！天羽！”阿邦不死心地朝对崖大喊，但天羽没有停下脚步，她的背影在众人眼里越来越小，最后变为一个黑点。

“让她离开⋯⋯没关系吗？”睿颖干涩地开口，还没有从方才的冲击回过神来。

“她八字很重，连鬼都不敢接近，放着不管也没差。”小橘漫不经心地说，视线仍旧紧锁着对崖的南莉。

此时的南莉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，她虚弱地躺在地上，分不清从嘴里发出来的哀号是她或是美依的。

身体好痛，好像被火焚烧一样，胸前的鲜血如同关不紧的水龙头，哗啦啦地流了出来，浸湿她的衣服。

天空倒映在眼里，可是南莉的视线却逐渐模糊。

她张着嘴，也许是想要呼喊谁的名字，只是从嘴里逸出的是越发微弱的嘶气声⋯⋯

下一秒，阴山无预警地剧烈晃动起来，脚下大地都在隆隆隆地摇晃着，震得所有人险些跌成一团。

“哇啊！”

“地震！”

惊慌失措的叫声此起彼落地响起，阿邦紧紧抓着小四与花儿；

还在崖边的睿颖被小橘扯住后领，一把丢了回去。

虽然屁股磕得发痛，可是紧随而来的尖锐声响却让睿颖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。

好像有谁在凄厉地咆哮或尖叫，无形的音波像是海啸一样，压得树木枝叶伏低了下来。

小四如同惊弓之鸟，蜷缩在阿邦怀里，花儿脸色惨白、身子不断哆嗦，可是谁也不敢闭上眼睛，就怕一合眼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。

然后，睿颖看到了，一片暗沉的山色仿佛被打破的玻璃，无数碎片如细雪般洒落一地，几乎炫花她的眼。

可当睿颖又眨了一次眼，却发现那似乎是自己的错觉，周遭景色与先前并无二致。

⋯⋯不，不是并无二致！

睿颖不敢置信地狠狠拧了自己脸颊一把，先前空荡荡的崖边居然躺着一名高大男孩。

那是先前为了救他们，而与稻草人双双滚落山崖的阿彦！

“可是⋯⋯怎么会⋯⋯”睿颖大脑一片混乱，但依然拔腿就往阿彦的方向跑去。

“阿彦！阿彦！”睿颖拼命大喊，内心不断祈求着同学可以平安无事。

先前的惨剧仍历历在目，拜托老天不要再如此残忍地对待他们。

她的大喊也引得阿邦、小四、花儿转过头，一看清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同学居然安然无事地出现在眼前，压抑不住的情绪顿时溃堤，他们忙不迭撑起身子，也迅速冲了过去。

几个人就挤在阿彦身边，那还在起伏的胸膛就是活着的最佳证明。

一时间，哽咽与欢呼响彻了阴山，拂过身畔的晚风好似也吹走心头上的阴霾。

小橘站在原地，仅是抬起脸，往周边打量半晌。

最后，他像是意识到什么，自嘲地扬了下嘴角。

“好一个鬼迷心窍，原来打从夜游一开始，我们就已经身在幻境了。”

所以若无法从内破除结界，他们谁也离不开阴山，只能被亡魂们玩弄于股掌上。

从黛蓝色的夜空收回视线，他掏出手机，熟练地按了一串号码，铃声响起没多久，电话就被接通了。

“师父，夜游结束了，可以派人上来了。”

看着又哭又笑围在阿彦身边的几个同学，就连小橘都没有意识到，他的声音透出松一口气的感觉。

…………

阿彦的身体并无大碍，只是陷入深度昏迷。

一开始，不管睿颖几人怎么摇晃，他都不醒人事，最后还是小橘不知用了什么方法，只见阿彦像是从恶梦里惊醒般地瞠大眼，猛地从地上弹坐起身子。

当他看见围在身边的不是一片幽黑，而是再熟悉不过的同学时，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滑落出来。

阿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，他甚至还可以回忆起先前被草人用刀捅破肚子、搅烂肠子的可怕痛楚，可是此时掀开衣服一看，腹部没有任何伤痕。

一头雾水的状况下，所有人反射性看向小橘。

“只是被魇到了，就跟作恶梦差不多。”小橘弹了下舌，眉间盘踞着对自己粗心大意的不悦，“反正人没死就好。还不快点站起来，老子已经浪费够多时间了。”

小橘的语气到后来转为不耐烦，不过没有人介意，他们都归心似箭，想要早一点离开山巅，了解其他同学的状况。

一行六人沿着之前上山的原路折返回去，随即发现到那些恐怖的身影都消失了，凄厉的嚎叫也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先前一直没有听到的虫鸣声响。

夜色如水、月华如练，轻柔地洒在大地上。

当他们战战兢兢地来到第三关的凉亭时，钻进鼻腔里的不再是先前的浓厚血腥味，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森林的蓊郁气息，清新又沁人心脾。

原本如同炼狱的凉亭里，也没有人被吊在梁柱上。

第一小队的成员与第三关关主或倒在长椅上，或斜靠在柱子前，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就像不曾存在，仅是失去意识。

可是小橘拒绝再出手。

“反正会有人上来帮忙，我干嘛浪费力气？”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凉亭一眼，脚步不停。

虽然小橘这样说，可阿邦与小四还是无法放下心来，两人决定留下来照看同学们。

剩下四人的队伍继续前行，约莫十几分钟后，就与一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碰上了。

他们先是关切地询问山上状况，接着又将人手分成两拨，一拨继续往上搜索，一拨则是负责护送睿颖等人回去，同时还告知了一个好消息。

在第二关卡的屋子及一座废弃庙宇里，都有发现学生，性命皆无大碍。

几人顿时欣喜若狂，阿彦甚至急切地询问起是否有看到竹子和釉釉的身影。

“那两位同学都没事。”工作人员给出肯定的答案。

“太好了⋯⋯”阿彦松了口气。

明明是个子高壮的男孩子，却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，他伸手抹抹发红的眼角。

而那一句“没事”，也让睿颖此时对釉釉的存活才有了真实感。

她紧握着双手，缓缓地吐出憋着的气，觉得心头上的大石总算可以放了下来。

下山途中，阿彦因为关切与他交好的第二小队队长，主动开口想留在废屋里，直到那些同学醒来为止。

而经过被误当为第一关卡的废庙时，花儿更是迫不及待地冲进庙里，只想早一点看到猫猫与蜻蜓。

每个出事的地点都有工作人员忙进忙出，小橘也就没有拦下那些同学，一个劲地往前走，只有偶尔想到时，才会回头看一下睿颖有没有跟上。